答高阳书

参加工作已经有四个月了，最近要参加定岗答辩，回望这四个月的经历，感觉做了很多事，却不知道PPT里该写些什么，想来已经很久没静下心来整理思绪了，日复一日充实的生活没有给我留下太多思考的时间。今天和你见面，发现我们都面临着这样的烦恼：灵感在消散，洞察力在退化，于我而言，自“年终总结”后似乎写不出令自己满意的文章了，阅读在变少，思考在变少，想来是因为现在的生活太过安逸和幸福，深邃而连贯的思考已经随着痛苦被丢在昨天了。

写毕业论文的时候偶然翻到一两年前撰写的学年论文，我已经看不出这是出自我手的文章了。

无论是毕业论文还是近期的博客，都处于一种不忍细读的状态，是什么夺走了我的灵感呢？老实说，我连这个问题都没有深入思考过，这足以说明目前的状态非常危险了。最近工作中有些和我同届进入公司的伙伴们选择了退出，这仿佛让我回到了大学，回到了那个什么都看不清楚的围墙之后，他们为什么来？又为什么走？是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了？还是迷茫的延续？愈发觉得有选择的能力是一件越来越廉价的事情，新一代的年轻人正面临着越来越多的选择，“人生是旷野，不是轨道”的论调也备受推崇，学生时代，自由是最易获取的东西，可依然有人能把自由变成枷锁，明明有那么多的自由，可为什么还是觉得满身镣铐呢？身在“旷野”良久，才发现“轨道”原来是如此奢侈的东西，在这个充满不确定的时代能拥有一条确定的道路简直太有安全感了。见识过越来越多厉害的人，越来越确信能驾驭自由的人真的很少，拥有能驯服自由的理性大概率不属于二十来岁的年纪。更不用说很多条路都是大门敞开的死路，这个时代确实对年轻人太苛刻了，求学十余年，每天练习的是四选一的选择题，偶尔遇上难题，深思熟虑之后也能解出来，而且一两道选择题也并不能决定未来的人生，可当年轻人解出了数以万计的选择题，真正站在人生关键的路口，却发现这道题的难度是如此离谱，面前有巨量的选择，近乎无穷的信息，注定没有人可以看到这道题的全貌，这些选择可能全都是对的，也可能全都是错的，也可能本来是对的，但真正选择之后就变成错的了，个人选择与努力的权重在无限被压缩，随机性在无限被放大，这也就意味着人在做选择时越来越不需要理性，有运气就足够了，我们可以用抛硬币、掷骰子代替理智分析和充分讨论了。更多的自由，更少的理性，更大的愚蠢，更纯粹的堕落。

我大抵也要变成笨蛋了，下了班只想躺在床上刷刷短视频，不想看纪录片、不想看电影、不想读书，也不想打游戏，我内心深处应该还是想做一条蠕虫，在阴暗的房间里进行着简单的生命活动便能满足，所以是什么夺走了我的灵感呢？不是这个苛刻的时代，也不是安逸的生活，更不是充实的工作，夺走我的灵感，我的敏锐的只是那个懈怠的自己。长时间痛苦的生活让我看到了很多原本不属于我的风景，当痛苦的滤镜褪去，依然要直面自己怠惰的内心，我感谢那些苦难，它们赋予了我很多勋章，但是我不愿回到那样的生活。

熟悉我的人应该知道，我并不是个胸怀大志的人，也不是个能力出众的人，我能接受我在很多方面做得不如别人好，因为我始终坚信人只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在认识自我的道路上行走了几年，现在的我也拥有了将自己的世界凌驾于客观世界之上的能力，相比于外界的评价我更在乎自己是否达到了自己的标准。承认自己只愿意做一条蠕虫并不是困难的事情，追不上别人也并不可怕，毕竟人和人的剧本不一样，但如果连曾经的自己都追不上我觉得这是很难允许的，如果连蠕动都变得那么迟缓，难道我们不该改变一下现状吗？

可我的朋友，这样的光已经照在我们身上一次了，难道下一次还会远吗？我们依然处在富有灵气的年岁，我们还会带着我们的愚蠢走很久很久，答案已经在我们的讨论中渐渐明晰了，赶走那个懈怠的自己吧，我们不需要再透过那些痛苦才能看见纯净的风景了，今天我们能看到身上的脓疮，明天我们就能痊愈。今天我坐在空无一人的昏暗办公室里写下这篇文章，我觉得我又回到了我出发的地方，我们都没忘记来时的路，追上曾经的自己并不是难事，我们也始终不敢忘记要善待身边的人，很多戒律已经融入骨血，再不需要时时提醒，就把这段时间当做苦难生活中的奖励吧，收拾收拾自己，我们该去更高的地方了。

2024年7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