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则废话

一则废话

近期读了几本书,并没有一本一本的记录所得收获,索性一股脑地将想法记录于一篇文章之中。

首先要感谢前段时间的平和与安逸,让我能看到更多在痛苦中看不到的东西,也催动着我去阅读更多的书,毕竟活在阳光之下,看什么都是耀眼的,但既然我现在感恩并缅怀那段时间,说明短暂的安宁已经结束了,熟悉的苦闷又回到脑中了。有时候我会思考,这种状态是不是普遍存在的,短暂的幸福掩盖了长久的精神危机,真正的症结从未被解决,只是被虚幻的事物所遮蔽了,无论避难所搭建的多么温馨,外面的世界也不改它的悲凉与残酷。

自现代科学诞生以来,宗教逐渐被肢解,从迷信到科学,固然是好事,但是信仰崩塌的空洞感又由何物来填补呢?科学显然不能胜任,冰冷的逻辑与理性的思考能为人带来智慧,但不能给人以生命力,虚无的感觉并不会因科技的进步而被压制,反而会愈演愈烈,尤其在当今这个后现代社会,一切都在流动,能固定下来的东西很少,每个人都在如履薄冰,如果不想掉进水中,就要保持高速前进,那要在何时停下来思考呢?多数时候,这种流动的潮水禁止我们思考,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自洽呢?思考的结果是什么?自然是发现思考毫无意义,并坠入冰水之中,奄奄一息,思考的越多,这种失落感与无意义感便会越多,纵然不如先哲一般思考济世救民之道,仅仅思考个人生活的出路,也足够让人四处碰壁。从前,有政治代替我们思考,现在,流动起来的政治又有多少强硬的导向力呢?政治已然从公共空间转向个人领域,个体获得了形式上、表面上的自由与解放,但在事实层面,多数个体还并未做好迎来解放的准备,如此,危机便出现了,失去了领航员,个体便容易出现迷失的情况,与此同时,由于传统信仰的崩解,居于个体精神最高位的事物也缺失掉了,诚然,理性是美德,但让理性统摄人还是过于勉强了,纯粹的理性显然是不存在的,但盲目且炽烈的信仰是可行的,当虚幻的东西被撕开后,并未再产生新事物来接驳,因此,空虚感便趁虚而入了,厚重的迷雾笼罩了个体。在流动的现代之中,一切都是变动不居的,过去势大力沉,安如泰山的东西被认为是好的,但在现今,这种稳定已然成为了负担,灵动被大家所欢迎,灵动的权力显然更神秘也更具掌控力,比起原地不动地驻扎,流动的,轻灵的权力反而更具窒息性,它始终存在,但不知它何时显灵,这便会投射恒久的恐惧,得益于网络,这种流动性得到完美的展现,这便是“全景监狱”,在种种技术的加持下,就是“超级全景监狱”,个体时时刻刻处于这种似有而无,似无而有的监视之下,恐惧与无所适从的感觉就会放大,自由在形式上也无非是从一个不透明的柜子中转移到了一个透明的柜子中。在这种形式与实质的虚假与撕裂中,也伴有个体的撕裂,个体似乎很难完成身份认同,因为个体无法精准确定自己的身份,因为身份以及身份的标志物都在不断地流动,个体在上一个身份的身份认同建立完成之前,下一身份就已经覆盖在个体身上了,无法确认的身份与变动不居的现实便催生了焦虑。

尤其是阅读了一些古早的文学作品之后,带有宗教文化背景的文字背后呼唤了一个个圣人的形象,按照这样的美德指导自身,就容易在这个时代被撕裂,单纯、真诚的心灵大概率会被摧残,做一个有道德的人会无愧于幸福,但是这样的人真正能感到幸福的时刻又有多少呢?传统的种种限制都在被突破,道德也不例外,过去的美德在现今依然是美德,但孕育这种美德的土壤已经被剥离大半,寻求自身生活问题的优解已然成为主要矛盾,又何来心力去探索崇高与永恒呢?还有多少东西是需要坚持的呢?今天所坚持的,可以是明天所唾弃的,想在不稳定的时代求得稳定的事物,代价是可想而知的。

昨天看到一首诗,“十年落魄少知音,一日风云且称心。秋菊春桃时各有,何须海底去捞针”,我总是陷于自己的执念,但却从未看到这些执念的短暂,也应当卸下一些负担了,先从游戏开始减负,让游戏回归游戏的本质,再让生活变成轻松的样子。自主自愿,不涉功利,另一个世界,这便是游戏的特质,游戏从来不是轻浮之物,自游戏诞生之初便是如此,宗教仪式,哲学,艺术,战争,到处皆有游戏的影子,太多的苦难无法言说,只有在另一个世界里,在一种独特的秩序中,在一种特有的紧张下,才能暂时抛却这些苦难,但即使是这样一种世外桃源,也依然有它的困境。在此,我引用《游戏的人》中的一段描述:“什么是游戏?什么是严肃?这个问题在脑海里不断穿梭盘旋,弄得我们晕头转向。此时,我们就该在道德领域重新找到那个一动不动的定点,逻辑是无能为力的。我们一开始说过:游戏无关道德;游戏本身非善非恶。但倘若我们必须甄别,受意志驱使的行为是严肃的义务还是正当的游戏,我们的道德良知立刻就会提供试金石。一旦真理和正义、同情和宽恕对我们的决断施加了影响,这个让我们犯愁的问题也就失去所有意义了。一丝同情就足以使我们的行为超越了理智的特征。良知确实源于正义和天恩的信念,良知是道德意识,它总是以恒久的沉默,淹没这个始终躲避我们、困惑我们的问题。”

所谓的现实生活充斥着危机,所谓的虚构空间也面临困境,似乎很难找到一个容身之所,大概只能寄希望于人与人之间的温情了,爱具体的人,而不是抽象的人,但具体往往转瞬即逝,抽象又过于渺远,辗转于一段又一段温情之中,最终还是在流亡,现实可能就是如此悲哀,所有的幻想已然被撕碎。“我的生活单调枯燥。我追鸡,人追我。所有的鸡都是相像的,所有的人也是相像的。我有点厌了。但是,你驯养我,我的生活会充满阳光。我听得出某个脚步声跟别的脚步声不一样。别的脚步声叫我钻入地下,你的脚步声好比音乐,引我走出洞穴。还有,你看!那边的麦田,你看见了吗?我不吃面包。麦子对我是没用的。麦田引不起我的遐想。这很不幸!但是你有金黄色的头发。你驯养我后,事情就妙了!麦子,黄澄澄的,会使我想起你。我会喜欢风吹麦田的声音……”,《小王子》中的这段话无论看多少次还是令人温暖,但是这种美好终究还是太奢侈了,看看这个时局,苟且偷安,未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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