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对抗你们

距离上一次写文章已经过去了四个月，最近读了好友赠与的《熊镇》，自然而然地产生了一种想要写些什么的感觉，这次的读书体验也是独特的，我第一次体会到在一个旷课的下午，连续读上二三百页自己喜欢的书的那种快乐。

这是一个关于冰球馆，以及围绕在冰球馆周边的人们的故事。这是一个关于体育活动、关于人类的故事，一个关于人类和体育活动轮流扶持彼此的故事。这是关于我们的故事——关于我们如何做梦。如何奋斗的故事。有些人受到爱戴，有些人则被打垮，我们有过美好的日子，也有过最惨烈的日子。熊镇欢欣鼓舞，却也在同一时间开始燃烧。

如果你想理解一个小镇最重大的故事，你就得先听听它的小故事。熊镇是一个小镇，他偏远，落寞，冬天很长，雪很多。它的小故事包括人们如何做梦、如何奋斗、如何相爱、两个少女的友情、两个群体的对抗、一个女孩的创伤和一个男孩的秘密。

体育活动是简单的，一个阵营和另一个阵营对垒，我们对抗你们，社会有时似乎也同样简单，一部分人对抗另一部分人，但社会中可不讲究公平，当一大群人选边站的时候，他们的观点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他们仿佛有了一种特权，一种集体碾压个人的特权，一种颠倒黑白的特权。在书中，球会总监的女儿被冰球队的明日之星强奸，这个女孩选择在一场重要的比赛开始前报警，警察在开往比赛的巴士上抓走了这位球队主力，因此熊镇代表队输掉了比赛，这场比赛事关全镇的发展，事关冰球学校的开设，事关工厂的重振，事关就业机会的增多，但这一切，因为这个女孩的报警，化为乌有，于是人们开始攻击这个强奸案的受害者，加害者却获得了大众的同情，真相就这么被扭曲了，受害者被更多的暴行所蹂躏，任何一次强奸都不会在强奸结束时停止，她会永远受到强奸，而加害者继续过着闪光的生活，直到一次大会，加害者最好的朋友、深爱着女孩的男孩、看上去像一群暴民的中年男人，坚定地指出并维护了真相，他们站在了善良的一边，做出了看似与自己利益冲突的选择，结果是加害者被迫离开了熊镇，结束了冰球生涯，但熊镇已经开始了衰落，这场会议改变了熊镇，一个以冰球为生的小镇正在失去他们最骄傲的东西，他们会失去和大城市对抗的唯一武器。但这些做出选择的人构成了社会的良知，每个人的选择都可能左右了他人的命运，甚至撬动整个社会，因为社会就是我们所做的选择的总和。

这不禁让我想到了在社会工作伦理这门课上老师所讲的内容：当今时代的伦理困境，利益与幸福的困境，当你投身并去追寻现实逻辑下的利益与成功时，你可以在走一条于幸福完全相背的路，一个女孩被强奸固然可怜，但她却冲击了整个镇子的利益，镇民们的利益受到损失，但他们摧毁了一个女孩的幸福，谁对谁错？如果谁想用对错来说明这种问题，那只能说明这个人生活在非黑即白，二元对立的世界里，道德问题是复杂的，价值判断是难以给出的，到底是多数人具有有限性的利益重要？还是少数人具有无限性的幸福重要？我没办法回答这些问题，与人有关的问题向来异常复杂，人们可以追求到幸福，但他们无法对抗这个时代，人们也可以投入时代的浪潮，但他们会发现自己与幸福已然渐行渐远，好人与坏人会在一个人身上同时出现，人向来如此复杂，人们一直在困境之中，理性的思考几乎解决不了这种问题，遗忘与冲动可能是人们想到的应对此类困境最好的方式了。但应该探索的东西必然有人会去探索，即使是付出自己的一生。

我在书中经历了数十个角色的人生，每一个人都是如此复杂，却也如此简单，我看到了暴力的外表下隐藏的是一颗正义的心，而文明可能是为了掩藏更暴力的暴力，有的人离开集体便无法生活，有的人却总是孑然一身，有的人即使自身难保也选择善良，有的人如果不侵蚀他人就没有方向。在书的结尾，作者描绘了各个角色的去向，他们的人生，又何尝不是我的人生呢？书中熊镇的最后一场比赛，熊镇代表队的主力之一拒绝参赛，作者虽然没有写明，但熊镇大概率会输掉那场比赛，熊镇的命运会继续被浓雾掩藏，这个镇子依然无法和大城市较量，但樱桃树（书中比喻有才华的人）总会散发出樱桃的香味，这就足够了。

有时候，人生实在艰难。这个世界多么复杂。你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熊镇的居民喜欢那些懂得闭嘴的人，他们都经历过这样的关键时刻：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必须做出抉择。他们知道，有责任感的人是不自由的。他们相信，胜利能治愈一切。但他们不明白的是，善良的人会因为相信自己只是努力保护心爱的人而做出可怕的事情。这是一个小镇，这也是整个世界。这里有很多人，可最终，我只读到了自己。